陆家小鬼陆傲之,是个赌钱的好手。傅其琛与他厮混在一处,只学会了些偷梁换柱、押庄下注的皮毛本事,虽不敢去正经赌场露怯,但在静安寺前边玩玩,还是能瞎猫撞上死耗子、捞回来点油腥儿的。
赌局之上,输赢皆有因缘造化,自不必强求。可傅小公子还有个毛病,最后一局是一定输的;这局也一定是几盘里、他下注最大的;且最后输的这局,他绝对不肯乖乖地把钱掏给人家。
因此,往往,别人赌完,或喜或嗔。他赌完,定要引着债主们在大街小道之间你追我赶、不亦乐乎。
其实“乐”的只有他自己而已。这怪人,似乎极喜欢被人追打的急迫感;又或者,是喜欢逃命后、出一身薄汗的畅快淋漓?
不得而知。
此时晨光已散,正是晌午时分。静安寺前边的赌局摊子还未现身、来寺进香的香客逐渐多起来,傅小公子拉着穆棠,在宝殿里嬉闹片刻,终于嫌香客们烦乱,二人朝后院而去。
外人不许随意出入后院。可傅其琛不惧鬼神、穆棠又和鬼也差不了多少,这俩小子心安理得地钻狗洞、爬矮墙,顺顺当当地溜入了静安寺诸多院子之间的一个。看其格局,大约是个小菜圃子。
这普普通通的小园东北角,风姿绰约地立着一棵桃花树。
静安寺之所以出名、被人口耳相传作“神仙寺”,正是因为其中的花草、树木,似乎全然无视时令变迁,有如神仙福地。如今将近入冬,寺中的菜圃却绿意葱荣、寺中的桃树却花香四溢。
一时之间,好似春冬倒转、时日逆流。
穆棠神色讶异。他不大会说话,也只能用动作来表示惊奇之感:他自顾自地往桃花树下走去,其间把圃园里的田垄也踩得乱七八糟。
“别去!过来!”傅其琛没拉住他。
本是一件极小、极小的事情,看傅其琛的神态,就好似穆棠头上的不是一棵桃花枝、而是一柄断头的大铡刀一般。
穆棠盯着那枝疏疏落落的桃花,两眼发直,耳朵眼儿里再听不进去任何话。
“你过来!”
“树下有什么?为何非不让他去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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