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仆不敢!”黄德急忙摆手。他踌躇片刻,又讲了起来:“仆小时,有幸看过您和冯家小公子比试,仅此一战,简直惊为天人!仆还记得是十场胜了七场,冯公子虽然力道、气势都是一绝,但您身如清风,更甚一筹。长剑所指之处,无往而不利!”
“还叫冯小公子呢。宣骐兄他现官任卫尉卿,也该改口尊称他一声卫尉大人了。”檀燕归突然岔开话头。
他不愿意谈起过去的事情。从前舞刀弄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,就好像丢了一件珍贵的东西,明知道拿什么也换不回来、却还要逼着自己天天想着它一样,这不就是拿着刀挑本已结好的旧疤么?
“是,是!不过仆现在想起来,当日盛景还犹如昨日、历历在目呢。”黄德一兴奋,就忘了看眼色这回事儿,只顾自己一脸憧憬地说下去。
哪个男子小时没有做大侠、行侠仗义的想法?只可惜自己生来是做仆从的命,永没有握剑的机会了。
檀燕归手指在竹筒侧边一圈圈摩挲着,神色莫名。
哪个男儿小时没有破山填海一般的抱负?他檀燕归正值少年时候,难道就愿意寂寂无名、老死宫中?那些人的狗嘴中是怎么编排他的,他难道能不知道?他也是一介顶天立地的男儿,“男昭仪”“男皇后”之类的污词,他就当真忍得下?
他不服气。
又何止不服气。
“不过,”黄德依然自己一人说得高兴,“已经好多年没见您握剑了,却是可惜。呃,对,您现在消气了么?”
盘坐在地上的檀燕归扶着架子慢吞吞地站起来,黄德赶紧上前去搀他,一边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:“您消气了么?可原谅陛下了?”
檀燕归不说话。
“师傅交代的事情办不成,回头又要挨他骂。”黄德嘟了嘴,两腮圆圆地鼓起来,像只委屈地红了眼的小兔。他知道檀二公子心善,想着惹得他发个慈悲就好了。
檀燕归看着眼前这刚及他胸口的孩子,抬手揉揉他的头顶,缓声道:“我去百步亭,不用跟着。你把这个交给陛下,好生拿着,莫弄坏了。”
他将一卷誊抄好的绢纸扔到黄德怀里,转头往楼下行去。
黄德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,觉得自己这回回去铁定是要被师傅骂死。他捶自己脑门儿一下,懊恼一声自己嘴笨、没能把人劝回来,也再没了别的办法,只得任劳任怨地去捡地上的竹筒、收拾好散乱的卷轴。心里还觉得不甘,叽叽歪歪地哼念着:师傅发火也就罢了,陛下发了火,那可就惨了……
岂不闻天子一怒,伏尸百万?他还想着等自己年纪大了,也能做到师傅那样的地位,手下几个乖乖的跑腿小徒弟,自家则舒舒服服地坐在竹编的长躺椅上、看看月亮看看风呢。
他可不能随随便便地伏了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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